聊斋粤语

当1996年版的《聊斋粤语》片头曲那略带凄婉的旋律响起时，仿佛瞬间被拉进了一个雾气缭绕的古典世界。这部由香港无线电视与台湾合作打造的灵异单元剧，以它独有的方式将蒲松龄笔下的鬼狐仙怪搬上荧幕，在粤语对白的演绎下竟生出别样的韵味。罗嘉良、俞小凡等演员的古装扮相既有港剧的精致，又带着几分原著特有的文雅气质，每一个单元都像浸染了岭南水墨的画卷徐徐展开。

观剧过程中最令人着迷的，是那些游走在人鬼边界的故事所迸发的矛盾张力。《流光情劫》里为爱苦修驻颜术的鲁公女，在投胎转世与痴守人间之间挣扎的模样，让观者仿佛能感受到她衣袂间飘散的胭脂香；而《翁婿斗法》中翁家明饰演的道士与凡人岳父的智斗戏码，又在诡谲氛围中透出市井烟火气。钱小豪饰演的田七郎尤其令人难忘，从山野猎户到报恩侠客的转变浑然天成，当他提着滴血的长刀站在月光下时，眼神里混杂的兽性与人性交叠出惊人的戏剧层次。

作为单元剧结构的作品，六个独立故事各自承载着不同的情感重量。《秋月还阳》中伍秋月与书生的人鬼恋堪称全剧情感巅峰，俞小凡将女鬼的哀怨与娇憨拿捏得恰到好处，当她披着猩红斗篷立于枫桥之上的画面，成了许多观众记忆里挥之不去的经典镜头。叙事节奏上虽不如现代剧紧凑，但那种慢火熬汤般的细腻铺陈，反而让《狐仙报恩》中小翠与公子的千年羁绊更显悠长，当狐妖最终消散时，屏幕前竟不自觉地泛起泪光。

这部剧最动人的创作智慧，在于始终用平等的视角审视人鬼殊途。无论是《古剑幽灵》里寄居剑中的亡魂，还是《侠女田郎》中为夫复仇的贞烈女子，编剧都没有简单将其归类为正邪对立。印象最深的是金生色魂魄归乡那场戏，当真相随着剑身寒光乍现，观众才惊觉所谓厉鬼不过是含冤未雪的可怜人。这种超越生死界限的悲悯视角，让每个单元故事都如同棱镜，折射出人性的复杂光谱。

当然，受限于90年代的制作条件，部分特效场景如今看来略显粗糙，但正是这份不完美的真实感，反而保留了港剧黄金时代的质朴魅力。重温时注意到某些配角存在口型与配音略微错位的情况，但这丝毫未减损表演本身的感染力——或许这正是老剧的魅力所在，瑕疵与光辉共同织就了独特的时代肌理。